茶水花生了,还真给叫好。叫的也恰在点上——就在要人命的点上。唱到高处,那位花旦一口气刚提上来,台下这俩糟老头就开始大吼“好,好”,硬生生把他那口气往回逼,差点没背过去!这样一来二去的几下,好好一出戏就唱不下去了。听客们骂人的也有,走人的也有。直把台上的戏子们急得团团转。戏班班主只好一挥手,上武生!武生出场就翻跟斗,关叔他们又开始鼓掌叫好,这回倒是叫得很应景——可就是没个停的时候。他们不停,翻跟斗的也不敢停。那武生刚才还在后头烧火做饭,临时被班主扔上来的,不明就里还以为终于出头了,见观众这么热情,更是不敢怠慢,跟斗翻得一个比一个高,直到最后终于一个脚软,晕过去了。
“二位大爷,我们班主想请二位赏脸,到后头喝点茶水。”跑堂的挤过来,笑得十分牵强。
关叔他们求助地看了后头的将军一眼,将军故作不见,两眼对着戏园子东看西看,好像找到什么西洋镜似的。小菜倒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起来,悄声问阿莫:“关叔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?”
阿莫正忧心自个的事呢,哪有那闲情管别人,只是随口说:“不碍事的。”
过了一阵子,关叔和尹伯就灰溜溜地出来了。将军收了折扇说:“咱们也出去。池塘边那家一品香不错,一会就吃那了。”
马府两名厨子顷刻间脸色发白。
一出戏园子就看到关叔他们耷拉着脑袋立在路边等他们,模样怪萧瑟的,小菜急急忙忙问:“尹伯伯,关叔叔,他们为难你们了?”
关叔摇头,展开手心说:“他们给了我们每人一吊钱。”
小菜愕然,好一会说:“您还真收下了啊?”
“不收他们不放人那。”尹伯摇头,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。
“给了钱就放你们走啦?”小菜有些不解。
“这是请我们看戏的钱。”关叔一脸深沉地看着戏园子的招牌。
“啊?”小菜更加不解。
“请我们明儿去对头那家看,看一天。”
将军终于开口了,“反正明儿也要看,这茶水钱正好了。”
还没到晌午,一品香的食客不算太多,但也有不少是围坐了一上午打发时间的。将军在临窗找了位置。两名厨子仍像前三天一样,在酒楼正中央找了个醒目的位置坐下,开始点菜,不外乎是点了将军吩咐的鸭下巴、酱骨架和炒饭。
将军这边也慢条斯理地叫了一桌菜。关叔他们从戏园子出来到现在还是低着头的,哪有什么兴致。阿莫倒是饿了,可他不愿意吃。不愿意吃的原因么,主要是因为也快到他出场了。
小菜的胃口向来小,也吃不了多少东西。只有将军一人津津有味地啃一只叫花鸡。
厨子甲和厨子乙对着两盘肉一盆饭呆坐了许久,直到听到隔了几张桌子将军的咳嗽声,才不得不举起了碗筷。厨子甲夹的是一筷子炒饭,用一只手托了,送到厨子乙嘴边,厨子乙木木地张开,吞了下去。厨子乙也投桃报李地拿了鸭下巴,送到厨子甲嘴巴,两人又开始了艰难的互相喂食。
关叔和尹伯刚才的羞耻感渐渐退了,忽然幸灾乐祸起来。
不知谁“啊”了一声,堂上的食客们都注意到了,纷纷不自觉地停了筷,嘴张成了鸭蛋形,一楼的眼珠子全黏在这二位身上了。店小二正给将军他们添茶水,就这样把魂吓跑了,水全倒出来流了一桌。小菜唤了他一声,他才笨手笨脚从肩上取了破布擦桌子,却失手把阿莫的碗给打烂了。“对,对不住……”小二的舌头都大了。
“不打紧,”将军安慰他,“反正这位小哥也吃好了。”
莫小哥认命地站起来,默默地出了酒楼。
酒楼食肆的附近不乏摆摊卖臭豆腐的,一品香下面就正有一摊。将军他们从窗口探头出去,正好能看到莫小哥扭曲的脸。莫小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铜板,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:“好香的臭豆腐,老板,给我来一串。”
老板看了看他扭在一起的五官,犹豫了一会才从油锅里夹了一串给他。
大概吃砒霜也做不出这么视死如归的表情吧,莫小哥在老板惊讶的目光中张嘴就是一口,然后,迅速掏出怀里的布袋,开始大吐特吐。
千万不能跟莫小哥说什么臭豆腐闻着臭、吃着香;吃吃就习惯了的大道理,这些他都知道,可是,他就是千百人中的特例,只有一闻臭豆腐就恶心,只要一吃就吐,比催吐的药还灵。
小菜的双眼又一次被将军及时掩上了,他对面的关叔对着他好奇的脑袋解释说:“阿莫又吐了。啧啧,刚才他不是一口没吃么,那吐的都是隔夜饭?”
尹伯说:“别说了,说的我都想吐了。”
关叔露出一口黄牙:“可不是么,你们看,臭豆腐摊子上的人都走光了。那小老板也收拾家伙换地了。阿弥陀佛,可别明早又被阿莫撞上。”
消遣了大半天打道回府。马府五位忠心耿耿的义士们决计不愿再出门露脸了。晚饭就从后园里刨了些新鲜果蔬打发了。饭桌上,关叔试图用“这种做法实在有点损人不利己,当务之急还不如挽回声名”的道理说服将军放弃掉余下六天的嘉奖。
将军心情很好,一面咽着小酒一面哼着小曲,心里暗想,声名是什么东西?挽回那劳什子不中用的面子,还不如消遣他们来得有意思。
七
十天的奖赏总算结束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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