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手就是想脱他的鞋,可手势游走之轻灵,却都在恰好的时刻避开了追命踢来的脚。
他俩拼得像狂风大浪中不断交错撞击的一片树叶和一颗石子。
出手出脚,都随意而动,似根本没发力。
这架拼得好看,也好没意义。
四大名捕,铁手行二,追命排三。
江湖上公认,四人应付起来的难度顺次是无情铁手追命冷血。
他们自己也这么以为。
实际正是这样。
——管是认真打还是耍着玩,追命就是拼不过铁手。
铁手已经变掌为爪,马上便要扣住他的脚踝。
追命眼见鞋不保,猛然忆起自己和铁手一样有手有脚,那人的腿暂时派不上用场,他的手却管使得很。
追命往铁手右协轻轻一托,看准了仅有半分的空袭,硬将右手从铁手腋下穿过,使劲一抱,再不松手。
至于另只手,本来就被铁手拽到身前拉着,这瞬间也反手往铁手腰上扣紧。
追命刚把铁手“困住”,忽觉脚掌一凉。
他一呆,赶紧找地方堵鼻子。
其实没那么糟糕。
秋日天凉,追命那双鞋子也颇透气,脱下来也并未能杀人无形。
铁手摇晃着追命两只鞋,慢悠悠道:“哪有什么味。”
“有。”
因为追命将下半脸都埋在了铁手颈间,这个字说得很闷,但因为离耳朵近,听起来又很吵。
他说的不是自己个儿的脚丫子。
而是口鼻前边那截脖子。
是铁手。
其实大部分人多多少少有特殊的体味,只是不叫人了解罢了。
铁手身上也有独属的味道。
追命花了整半年时间才确定铁手身上是什么味儿,因为那实在太淡,除非仔细地贴近嗅,否则根本辨不出。
又颇少见。
水、空气、早春东风、晚秋日光,若这些都可嗅,那铁手也可。
温和清润而富力量。
他的气味更像一种感觉。
不仅能振奋心情,更能安神促眠。
“…老三?”
追命已揽着他后背睡熟,整个人的分量忽然重了不少。
给这么压着,腰也直不起,可是太不舒服了。
铁手却暗暗地满足,依着追命平日的警觉,心不安稳断断不会踏实睡下,一片叶落地、一只猫经行,都能使他立时清醒。
哪像现在,正说着话竟睡过去了。
铁手把追命从自己脖子上搬开,扶着他躺好,还盖了床被子。
他蹲在床边小声嘱咐:“你先睡,我去去就来。”
以追命睡成那个样子来看,这话绝没可能听见,更别说响应了。
铁手忽然有点幸庆自己在这,虽然把阮宓秋和严沨涯加在一起都未必是追命的对手,但他仍不很愿意那人独个去犯险。
养伤的人总不是最辛苦的。
可是铁手打算一个人去对付那两个,——如果阮宓秋和严沨涯真是同伙。
他给自己定了个规矩。
绝对不受伤。
铁手甚至瞬间想过,他和追命在屋中议论的这段时间,阮宓秋严沨涯会否已然警觉,放弃计划,趁机逃走了呢?
但他马上放弃了这想法。
*
阮宓秋房里亮着,门也敞着。
她站在窗边,努力去往勉强能透过窗口看见的月亮。
严沨涯在一盏孤灯的火光中沉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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