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你闲聊?又是什么,让你站在那儿,一身武功废了九成,满口胡说八道,只想着拖延时间?”
不待明显流露出吃惊之色的龙月回答,陆漾已自顾自地揭开谜底:“是‘结果’。”
龙月沉吟不答,宁十九问道:“结果?”
“是的,结果,你和我——准确地说,是我——在这一次要探求的结果。只有这东西才能困住我的手脚,让我做不出我想做的事,连提起杀人的心都没有。也只有这玄乎的玩意儿,才能克制住无法无天的魔主大人,让他失去力量,困守一隅,打着小玩小闹的仗,说着言不由衷的话,苦苦等着某个谁来打破禁锢,解放他,也解放我。”陆漾慢慢转向龙月,慢慢再转而看着一院子躺下的师门长辈,慢慢笑了一下,再慢慢地张开嘴,几乎说一个字就要停顿一下,仿佛他说的不是一句话,而是一个个毫不相干的单字,“魔主大人,我也是才发现,能不能请你给个补充?”
龙月眨眨眼,眸子里突然充满了某种奇异而绚烂的色彩,他干笑了几声,接着开始畅然大笑,笑声震动天地:
“陆漾,如果你早生几千年,那该有多好!若那时与你相识,我肯定会不管什么狗屁使命,全身心地和你这怪物好好相交一场!唉,本座现在无端想要尝试一下,所谓逆天改命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了,它定比眼下这情形好上太多太多……”
笑完之后,他像是笑出了眼泪,一边揉眼一边道:
“可惜,时也命也,今日你我在此相遇,我却非杀你不可了。不过杀你之前,你问我的话,我权作人情送与你罢!”
他渐渐收了笑容,也放慢了动作,慢慢张大嘴,就和陆漾一样,把一个字当成一句话来说:
“你说的那种力量,也在我身上盘桓着,你现在才发觉,而我知道得要比你提前很久。在我十岁那年,我读到了你过去的故事,不知为何,还很幼小的我,忽的便对素未谋面的你,产生了堪比杀父夺妻的仇恨。后来我一点一滴慢慢了解你,逐渐能找出一堆正义凛然的理由名正言顺地布局做谋杀,但我知道,在我内心深处,我对你的恨意是莫名其妙,而且不受控制的。那是某种力量强加给我的意念,它会导致某种‘结果’,你说得没错,那东西设置好了结局,硬逼着我去杀你,不惜一起代价地去毁掉你。你把它命名为‘结果’,而我一直叫它:‘宿命’。
“‘宿命’让我杀你,但辛苦布局九千年,临近战场,那东西又逼着我过来这边,逼着我散去杀意,只留下能杀死地上那一群人的力道。可本座为什么要那么老实地听话杀人?今儿要死的话,死你一个坑害真界的怪物就行了,别的人随他去,就当给我给裳儿攒阴德罢。可是,我对你提不起真正的杀意啊……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,陆漾?”
他这段话说得太慢太久,宁十九只听得毛骨悚然。他扭回头望向陆漾,看见对方点头之后那比方才更苍白了几分的脸色,便赶紧后撤一步,犹豫了一下,终是把人抱进了怀里。
陆漾明白,宁十九又何尝不明白?
那突然冒出的、能左右陆漾与龙月这两位绝世猛人的狗屁“宿命”是要龙月把仇恨转嫁到蓬莱众人头上,拐弯抹角地逼着他不去与陆漾对拼,而是干掉云棠他们。
云棠死了之后,或许陆漾能在狂怒之下杀了龙月,但更多的结果是陆漾杀不死他,两人同时存活下来。日后的局面就可以想象了,如此两个大魔头在真界争斗不休,世人哪还有安宁的一天?
宁十九想起来某一个轮回,陆漾在战场上杀人如麻,状如疯魔;还有一个轮回,陆漾甘愿被昏庸的国君赐死,竟愚忠到不加抵抗;还有一次,陆漾因为凤凰的一个托付,守着别人的剑守到死亡;还有一次,陆漾竟在平静地过了半辈子之后,突兀地刎颈自杀……这些事情现在的陆漾绝对干不出来,宁十九曾想,也许那些陆漾,和这个陆漾不一样。
但日后要看这一世,或许便是陆漾挣扎来挣扎去,却总是迎来亲友死在面前的一幕,然后悲愤欲绝,立誓入魔。他经历这番痛苦,因为这是“结果”,这是“宿命”。
原来,所有行走世间的陆漾,都不是自由的。
他们在探索着什么,因为有固定的问题,所以便有固定的答案,因为有明确的目标,所以便有不容更改的路径。他们根本就没有独立地、畅快地活过,所有的力量、手腕、智谋、心计,都在那既定的“结果”与“宿命”面前搁浅。
就像他必须杀人、必须去死、必须守着剑一样,这一世,他必须入魔。
是国君所逼,还是龙月所逼,或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所逼,还是……他自己所逼?
宁十九温柔地撩开陆漾额前的碎发,凝视着对方的眼睛。
那是一双和他本人十分不搭的、极端柔情的眼睛。
“你在寻求什么?”他轻轻问,“执掌着天地法则之剑、履行着世间均衡之道的你,这辈子,又向宿命索求了什么,让它给出了这样的答案?”
陆漾瞬间就想明白了关于自身的特殊情况,他迟疑了一下,同样轻轻说:“我不想陆家覆亡,我不想师尊他们死。”
“这是……”龙月微微变了脸色,似乎是想笑,又似乎在叹气,“爱?!”
宁十九看了他一眼,倒是货真价实地叹了口气:“均衡啊均衡,当然不是一种东西……我估摸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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